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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“阿薇,过来。”萧珏的声音很轻,像情人间的呢喃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。

我放下手中的书卷,墨迹还未干透,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,像我此刻无法舒展的心。

我走到他身边,他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,手中把玩着一支白玉簪。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,

此刻却在他的指尖温顺地旋转。“今天看了多久的书?”他拉过我的手,

将那支冰凉的玉簪放入我的掌心。“不到一个时辰。”我垂下眼眸,不敢看他。他轻笑一声,

温热的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,力道不大,却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。“撒谎。

”我的心猛地一沉。“我辰时出门,现在是午时,整整两个时辰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温柔,

却像一张网,将我牢牢罩住,“你又想骗我。”“我没有……”我的辩解苍白无力。

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将我的手握得更紧。他从不打我,也从不骂我,只是用这种温柔的方式,

让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他的存在,他的控制。我是当朝丞相的独女林书薇,三年前,

父亲在朝堂上被构陷,满门抄斩。是萧珏,当今太子,在行刑前夜将我从天牢里偷了出来,

藏进了他的东宫。他救了我,也囚禁了我。“阿薇,别怕。”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僵硬,

将我揽入怀中,下巴抵在我的发顶,轻轻蹭着,“我只是……太在乎你了。这世上,

我只有你了。”我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,身体却止不住地发冷。是啊,他只有我了。

所以他要将我变成一只金丝雀,折断我的翅膀,拔掉我的羽毛,让我只能依靠他,

只能为他一人歌唱。这三年来,我的一举一动,一言一行,都在他的掌控之下。我看什么书,

穿什么衣服,吃什么东西,甚至连每天睡几个时辰,他都要过问。东宫的每一个侍卫、宫女,

都是他的眼睛和耳朵。我像一个精美的木偶,所有丝线都牵在他的手中。夜里,

他拥着我入睡,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颈侧。“阿薇,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,对不对?

”我闭着眼,感受着他手臂收紧的力道,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勒断。“嗯。”我轻声应着,

像过去一千多个日夜一样。但在心里,我却在说:萧珏,我会离开你的。一定会的。

02逃跑的计划,我准备了整整一年。我不能指望任何人。东宫上下,铁板一块,

都是他的人。我唯一能利用的,只有他对我病态的“爱”与信任。

他以为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我,以为我早已认命。我开始频繁地生病,起初只是小小的风寒,

咳上几声。他便会紧张地传遍太医,整夜守着我,亲自喂药。“阿薇,你怎么这么不小心。

”他蹙着眉,眼中满是疼惜,手中的汤匙却不容我拒绝地递到唇边。我顺从地喝下,

然后在他怀里“虚弱”地睡去。渐渐地,我的“病”越来越重。从风寒到咳疾,

再到心悸气短。太医们换了一波又一波,个个都愁眉不展,查不出病因。

他们只能开些温补的方子,日日吊着。我的身体日渐“孱弱”,脸色苍白如纸,

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。萧珏眼中的焦躁和恐慌与日俱增。他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我,

甚至将奏折都搬到了我的寝殿批阅。“阿-薇,你看看我,

你看看我……”他常常在深夜惊醒,紧紧抱住我,仿佛我是即将消散的泡影,“不准睡,

我命令你,不准睡!”我会在他怀中悠悠“转醒”,虚弱地对他笑笑:“殿下,我没事。

”他眼中的血丝红得吓人,他吻着我的额头,我的眼睛,我的嘴唇,

喃喃自语:“你不会有事的,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”我知道,他在害怕。

他怕这世上唯一属于他的东西,会再次离他而去。而我等的,就是他最害怕的这一天。

计划的最后一步,需要一场火。我收买了新来的小太监春生。他家乡遭了灾,

急需一大笔钱安顿家人。我将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箱珠宝给了他。“事成之后,

你便带着家人远走高飞,永远不要再回京城。”我咳着,对他说道。春生跪在地上,

重重地磕了一个头:“姑娘放心,奴才的命是您救的。”我选的日子,是上元节。那一天,

宫外张灯结彩,热闹非凡。萧珏被皇帝召去参加宫宴,临走前,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。

“阿薇,等我回来。”他为我掖好被角,眼神缱绻又偏执。我对他笑了笑,一如既往的温顺。

他走后,我屏退了所有宫人,只留下我的贴身侍女,也是我计划中唯一不知情的牺牲品,

小雅。我让她换上我最华丽的衣服,戴上我最贵重的首饰。“小雅,今天过节,

你替我到窗边看看,宫外的烟火好不好看。”我柔声对她说。小雅不明所以,

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。她坐在我平时最喜欢坐的软榻上,背对着我,望着窗外。亥时,

当第一束烟火在夜空中绚烂绽放时,我将早已准备好的迷香点燃。小雅很快就倒在了软榻上,

悄无声息。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我三年的华美牢笼,然后,从狗洞里爬了出去。

春生正在外面等我。我换上一身粗布衣服,将头发弄得乱七八糟,脸上也抹了锅底灰。

我们没有走大路,而是穿梭在宫中最偏僻的角落。身后,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。

我没有回头。林书薇,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。03我和春生分头逃离。他往南,我往北。

出城的过程异常顺利。上元节的夜晚,守城的卫兵也有些松懈,

我混在一群出城看花灯的百姓中,低着头,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不起眼的“村妇”。

当我真正站在城外,呼吸到夹杂着泥土气息的自由空气时,我的眼泪才终于落了下来。

我不敢停歇,连夜赶路。饿了就啃几口怀里揣着的干粮,渴了就喝山泉水。我不敢走官道,

专挑崎岖的山路走。脚上磨出了血泡,疼得钻心,但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。

一连走了七天七夜,我才终于敢在一个叫“清河镇”的小地方停下来。这是一个偏远的小镇,

民风淳朴,离京城已有千里之遥。我用身上仅剩的几两碎银,租下了一间小小的院子。

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,我想,到了秋天,一定会很香。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,

叫“阿离”。取自“逃离”的“离”。我开始学着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。自己洗衣,

自己做饭,自己去市集买菜。起初,我总是手忙脚乱,饭不是烧糊了就是没熟,

洗衣服也总是不干净。但这一切,都让我感到新奇和快乐。镇上的人都很友善。

隔壁的张大娘见我一个年轻姑娘家独居,时常会给我送些自己种的蔬菜。

东头的李大哥是个木匠,见我院子里的桌椅坏了,二话不说就帮我修好了。

我开始试着做些女红去镇上的绣庄卖,勉强能够糊口。绣庄的刘掌柜是个爽快人,

从不克扣我的工钱。在这里,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,没有人用探究的眼光看我。我只是阿离,

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绣娘。我常常会在午后,搬一把竹椅到桂花树下,静静地坐着。
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暖洋洋的。我会想起在东宫的日子,那就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。

有时候,我也会想起萧珏。我想,他现在应该已经接受了我“死亡”的事实。

或许会悲伤一段时间,但他是太子,未来的皇帝,身边从不缺美人环绕,

很快就会有新人取代我的位置。这样最好。我们从此,天各一方,再无瓜葛。我以为,

我的新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。直到那天,我去市集买东西,看到城墙上贴了一张告示。

不是通缉令,而是……寻人启事。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的画像,画中人眉眼弯弯,嘴角含笑,

与我有七八分相似。画像旁写着几行字,说东宫太子妃林氏,闺名书薇,

于上元节大火中失踪,生死未卜。太子思念成疾,重金悬赏,凡提供线索者,赏金千两。

若能寻得太子妃,赏金万两,封万户侯。我的血,一瞬间凉了。他没有相信我死了。他竟然,

在用这种方式,天罗地网地找我。04我疯了似的跑回了家,关上院门,背靠着门板,

浑身都在发抖。他怎么敢?他怎么敢把我的画像贴得天下皆知?他这是在告诉我,

无论我逃到天涯海角,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。那几天,我不敢再出门。我怕被人认出来,

怕那个万两黄金和万户侯的诱惑,会让这个淳朴小镇瞬间变成人间炼狱。张大娘来敲门,

我不敢开。李大哥在院外喊我,我也不敢应。我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屋子里,像一只惊弓之鳥。

夜里,我开始做噩梦。梦里,我又回到了东宫,萧珏用一条金色的链子锁住我的脚踝,

他笑着对我说:“阿薇,你看,你还是回来了。”我从梦中惊醒,冷汗湿透了衣衫。

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。我必须走,走得更远,去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。

我简单地收拾了行李,在一个深夜,悄悄地离开了清河镇。我不敢去跟张大娘和李大哥告别,

我怕连累他们。我一路向南,风餐露宿。我不敢再进任何城镇,只在荒郊野外穿行。

我把脸涂得更黑,衣服也换成了更破旧的,甚至学着男人的样子,把头发束起来。

我以为这样就安全了。但我错了。萧珏的疯狂,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。

他派出的不止是官兵和密探。当我路过一个村庄,想讨口水喝时,我看到几个穿着华服的人,

正拿着画像,挨家挨户地询问。他们不是官府的人,倒像是江湖上的赏金猎人。我的心,

沉到了谷底。他动用了整个国家的力量,甚至连江湖势力都用上了,只为了找我。萧珏,

你到底想怎么样?我不敢再靠近任何有人的地方。我躲进了深山,像个野人一样生活。

饿了就摘野果,渴了就喝溪水。我以为,只要我躲得够深,他总有一天会放弃。可我等来的,

却是更让我绝望的消息。那天,我偷偷溜到山下的一个小茶馆,想听听外面的消息。茶馆里,

几个行商正在高谈阔论。“听说了吗?太子殿下为了找太子妃,已经快把整个天都翻过来了。

”“何止啊!我听说,太子殿下已经下令,凡是新建的寺庙道观,里面的神女像,

都必须按照太子妃的容貌来塑造!”“我的天!这也太……闻所未闻了!

”“还有更邪乎的呢!据说太子殿下每晚都要抱着太子妃的牌位睡觉,还常常对着空气说话,

跟中邪了似的。”“嘘!这话可不敢乱说!不过,太子殿下对太子妃,当真是情深义重啊!

”情深义重?我握着茶杯的手,不住地颤抖。那不是情,那是霸占,是囚禁!

他甚至要让我的脸,成为天下人膜拜的神像!他要让我的灵魂,也永远被他禁锢!萧珏,

你这个疯子!05我躲在深山里,一躲就是两年。这两年里,我学会了辨认草药,

学会了设陷阱捕猎。我变得又黑又瘦,皮肤粗糙,手上布满了老茧,

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山野村妇。我几乎要忘了自己曾经是那个娇生惯养的丞相千金,

那个被圈禁在东宫的太子妃。我以为,时间可以磨平一切。或许,

萧珏已经找到了新的“阿薇”,已经渐渐淡忘了我。直到那天,

一个受伤的男人闯入了我的生活。他倒在我采药的山路上,一身黑衣,身上有多处刀伤,

其中一处在胸口,深可见骨。我犹豫了很久。救他,可能会暴露我的行踪。不救,

他必死无疑。最终,我还是没能见死不救。我把他拖回我住的山洞,

用我这两年学来的草药知识,为他处理伤口。他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。醒来后,

他看到我,眼中闪过一丝惊愕,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。

”他的声音很虚弱,但中气十足。“举手之劳。”我淡淡地回答,递给他一碗草药,

“喝了吧,对你的伤有好处。”他没有问我的来历,我也没有问他的身份。我们之间,

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。他叫封迟。他伤得很重,在我那里足足休养了两个月。他话不多,

但人很细心。他会帮我砍柴,会帮我加固山洞的栅栏,

还会把他打来的猎物最好的一块肉留给我。和他在一起,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和安心。

这种感觉,和在清河镇时不同。封迟像一座沉默的山,能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。有时候,

我会看着他硬朗的侧脸,忍不住想,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萧珏,是不是也可以像这样,

找一个普通人,过着平淡却安稳的生活。但这个念头,很快就被我掐灭了。我没有资格。

封迟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,他向我辞行。“我要走了。”他说。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

心里有些失落。“姑娘……以后有何打算?”他看着我,欲言又止。“我?

”我自嘲地笑了笑,“就在这山里,过一辈子吧。”他沉默了片刻,

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,递给我。“这是我的信物。如果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,

可以去京城最大的那家‘通达钱庄’找掌柜的,他会帮你。”我看着那块玄铁打造的令牌,

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“封”字。我没有接。“我不会回京城的。”封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

收回了令牌。“也好。”他走了。山洞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。我以为,这只是一段插曲。

但命运,却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。06封迟走后不到半个月,我出事了。那天,

我去山里采药,不小心被毒蛇咬了。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毒蛇,毒性极强。

我只来得及用草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,就晕了过去。等我醒来时,

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,周围是熟悉的龙涎香。我的心,瞬间坠入冰窖。

我猛地坐起来,看到了那个我以为永生不会再见的人。萧珏。他瘦了好多,眼窝深陷,

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茬,一身明***的龙袍穿在他身上,显得有些空荡。他正坐在床边,

双眼通红地看着我,那眼神,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。“阿薇。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,

“你醒了。”我下意识地往后缩,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。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?

”我的声音在发抖。他笑了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“我怎么会在这里?我找了你三年,阿薇,

整整三年!”他突然站起来,一步步向我逼近。“你为什么要跑?为什么要离开我?

你知不知道,我以为你死了!我差点就信了!”他咆哮着,像一头受伤的野兽。

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,心里除了恐惧,竟然还有一丝快意。“我宁愿死,也不想和你在一起!

”我冲他喊道。这句话,像一把刀,狠狠地**了他的心脏。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,

血色瞬间褪尽。他踉跄了一下,扶住了床柱,才没有倒下。“你说什么?

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“我说,”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,“我、宁、愿、死!

”他死死地盯着我,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、痛苦和绝望。我们就这样对峙着,

寝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过了许久,他突然笑了。他笑得很大声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
“好,好一个宁愿死。”他一边笑,一边向我走来,“阿薇,你真狠心啊。”他走到床边,

俯下身,双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,将我困在他的怀抱和床榻之间。“但是,晚了。

”他凑到我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一字一句地说,“就算你变成一具尸体,

你也得待在我身边。这辈子,下辈子,你都别想再离开我。”他的吻,带着惩罚的意味,

狠狠地落了下来。冰冷,绝望,没有一丝温度。07我又回到了这个金色的牢笼。不,

比以前更甚。这里不再是东宫,而是皇宫。萧珏已经登基为帝,而我,成了他唯一的皇后。

他没有杀我,也没有废黜我。他只是把我关在了坤宁宫,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守着,

一只鸟都飞不出去。他撤掉了宫里所有的宫人,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。他亲自为我梳洗,

亲自喂我吃饭,亲自帮我更衣。他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对我,

眼神里的偏执和占有欲,却比以前浓烈了千百倍。他不再让我看书,

因为他怕书里的故事会教我再次逃跑。他不再让我碰针线,因为他怕我会用针伤害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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