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姓储。
盛京里储姓可不多。
崔妩心中了然,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柔弱哀婉之态,只微微敛衽:
“储师兄过誉。阿妩不过拾人牙慧,妄言几句罢了。”
自那日后,储朝待崔妩态度果然不同。
或因那篇策论,或因她“孤苦”身世引他一丝怜意,又或是她刻意经营的柔弱与才情交织出的微妙反差,引他侧目。
他开始在课业上与她偶作探讨,藏书阁相遇时也会颔首致意。
崔妩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、又略带依赖的姿态,每一句交谈皆经精心斟酌,既展露“不经意”的才识,又满足储朝身为师兄的指导之欲。
她如一只极富耐心的蛛,细细织就一张无形的网。
一日,细雨霏霏,书院笼于空濛水色之中。
崔妩自藏书阁借书归来,于转角处“恰”遇执伞而来的储朝。
“储师兄。”她轻唤,裙裾已被廊外飘入的雨丝沾湿少许,愈显楚楚。
储朝看了看她怀中书卷,又望了望檐外烟雨,眉峰微蹙:
“雨势虽缓,山径却滑。我送你回听竹苑。”
“岂敢劳烦师兄……”
崔妩面露踟蹰,眼底却适时流露出一丝感激与依恋。
“顺路而已。”储朝语声平淡,伞面却已倾向她这一边。
二人并肩行于湿漉漉的小径,雨声淅沥,四围静谧。
崔妩有意放缓步子,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,能隐约嗅到他身上清浅的书墨气息。
至听竹苑外,崔妩驻足,转身向储朝敛衽一礼:“多谢师兄。”
雨帘之中,她仰起脸,秋水般的明眸盛着诚挚谢意,或许,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因这片刻独处而生的淡淡羞怯。
雨水沾湿她鬓边几缕青丝,贴在素净颊侧,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之美。
储凝望着眼前女子,雨中的她,宛若一株染露的白茶花,清艳而易碎。
他默然片刻,方道:“举手之劳,不必挂怀。”
崔妩恰到好处地晕开一抹薄红,再次敛衽道谢。
正欲转身离开时忽而侧首轻声相询:
“储朝师兄…可识得储世子?”
“储世子”三字甫一出口,储朝眼底的温煦便如退潮般缓缓消散。
自垂髫之年始,世人眼中便只见储观止。"